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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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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5 章

不談感情只談算計的時候,江明達的腦瓜子又上線了。他擡頭,對一直緊張地站在一旁等吩咐的外甥女說:“幫我到電視櫃抽屜裏拿一下那個手機防水罩,別直接用手摸。”

“哦,好。”

劉嫻麗隔著兩層紙拿來了那個一直沒用過的防水套,江明達捏著手機邊緣將它放了進去,站起來說:“我去報個警,你去睡你的,不用守門。明天不要開店,不要開門,不放陌生人進來,這幾天都是這樣。”

他走到門口,扭頭又交代:“你舅媽的事,要是有人問起,就說是去工作了,我會接她回來的。”

“好!”劉嫻麗追上來,從口袋裏把那個燙手的盒子拿出來,打開給他看,為難地說,“舅舅,這是她送我的,推不掉。”

不大的首飾盒裏,擠著一長一短兩條金鏈子。

江明達看到這個,不由自主地笑起來。他走過來,同時拿起項鏈和手鏈看了一眼,然後放下,順手把首飾盒蓋上。

“你舅媽給你的嫁妝,收著就行了,不用推。”

劉嫻麗聽他說得這麽篤定,總算安心了。這些天的相處,她早就認定了這個舅媽,生怕舅舅一時糊塗,又吃那回頭斷腸草。

還好還好,舅舅糊塗歸糊塗,但起碼心是堅定的。

為了不讓江瑷多心,江明達和阮家這些人的聯系,簡潔幹脆,以短時通話為主,轉賬記錄都及時刪除了。因此到了市公安局,他心一橫,跟值班的民警說:“我被人騙了錢,我懷疑是熟人做的,可能竊取了我手機裏的信息,因為還有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也莫名其妙消失了,不是我自己刪除的。錢追不回來不要緊,但我是個做生意的,怕拖下去將來損失會更嚴重,也怕他們連帶騙我的親友,只好來麻煩你們。”

上交手機和證件前,他又說:“今天早上用酒精濕巾擦過手機,按理說只有我自己碰過,但又少了聊天記錄,有聯系人被刪除了,可以幫我查一下指紋嗎?我想確定一下是不是有人偷偷動了我手機。”

“金額多少?”

“四五萬。”

“對方說了什麽?”

“說我一個朋友出事了,急需用錢動手術,昏迷前報的我名字,讓她找我借錢。對方說的其它細節,和實際情況都對得上。我當時一心想著救命要緊,掛斷電話就轉了賬。昨天碰上個熟人,湊巧提了這事,他說最近遇到了這個朋友,沒發生什麽事。”

阮妍琪讓他把錢轉到她媽的銀行卡,剛好可以裝不認識。

“什麽時候?”

“十來天了,轉賬的記錄在這裏。”

“時間這麽長了,追回來的可能性比較小,你要做好心理準備。以後如果遇到了這樣的事,一定要第一時間報警。”

“好的,謝謝。”

和那邊的聊天記錄刪掉了,但支出明細裏能查到。他收到的“生病照”,來自中間人,所以並不怕恢覆的記錄會暴露自己故意含糊的事實。

夜晚沒有別的警情,有警察來幫他采集指紋,另一邊也很有效率地幫他恢覆了手機數據,但被詐騙的金額大於他說的四五萬。

“4月19日一筆20000,4月20日一筆20000,一筆8000,這三筆總計48000的轉賬符合你說這個情況。但今天又有一筆50000轉出,收款賬戶和之前那個有點關聯,轉賬時間是下午4點24分。你確認一下,這是你本人操作的嗎?”

江明達湊到電腦前看了一眼,這是直接從微信轉給阿妍七七的五萬。即便江明達一心惦記著恢覆的聊天記錄,也被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五萬給驚到了。

阮家人,永遠能突破他的認知底線,他完全不用為剛才編的半個謊而心虛愧疚了。阮家人不僅詐騙,還盜竊,那他真不算報假警。原本他來這的主要目的是找回圓哥給他留的話,順帶警告嚇唬阮家人,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。

“不是,我完全不知情。”他仰頭看著天花板,很認真地“回憶”了一下,然後告訴警察,“這個時間,我在東冧,當時有一個人在場:阮艾琪,伏龍鎮柏樹村人。”

轉賬接收的賬戶名字和這個接近,和之前那幾筆的收款賬戶名是家人。楊警官心裏有了數,撥電話給伏龍分局,然後跟他說:“我們會核實一下情況,盡快處理,請保持電話暢通。”

江明達裝作不經意地想起,“啊”一聲後,激動地說:“當時剛好在我開的飯店裏,有監控。”

楊警官點頭說:“能提供一下更好。”

江明達當場打給江英,很快拿到了從他們進店到離開的視頻。在江英找他說範家事的時候,阮艾琪迅速將他的包拉到監控視線範圍外,然後背對著這邊忙活了一會,時間正好是16點24分前後。

楊警官找他確認:“為什麽她知道你的支付密碼?”

江明達長嘆一口氣,簡單地把前塵舊事交代了一下。他在包裏掏了一陣,翻出來幾張皺皺巴巴的紙,很難堪地說:“這事我自己有責任,我習慣了用生日當密碼,當年她們就拿我當私人銀行取個沒完沒了,我加了一下總數,光這些查得到的就有16萬多。分手十幾年了,我跟她們沒有任何牽扯,今天是她找上我,說一定要跟我見一面說一點事,不見還不行。我……唉,誰知道她能幹出這樣的事來。”

楊警官還有疑問,繼續了解情況:“這次是5萬,前幾次的金額不一樣,這個……”

江明達趕緊說:“我做生意的,流動資金多,怕手機中什麽毒,每張銀行卡都設置了線上轉賬限額。當時對方讓我多轉點,剛好限額了,只能轉那麽多,第二次她只讓我轉這麽多。”

楊警官把這些情況都記錄下來,再次拿起電話,連撥了兩個,然後看向他,點頭說:“不能驚動對方,先定位再找人,你放心,很快的。不過,有件事你要弄清楚:現在還沒登記在案,可以當作親屬矛盾調解,幫你追回損失。那是你的熟人,你要考慮清楚,是否確定告訴(上告,起訴)對方。如果立了案,這麽大的金額,是違法犯罪,沒法再撤銷,對方要坐牢的。”

江明達很想幹脆利落點頭,但這嘴,怎麽都張不開,脖子也僵成了水泥柱。

他的痛苦為難,楊警官看在眼裏,放下筆,很體諒地說:“那不如這樣,先雙方坐下來,看看對方的認錯態度怎麽樣,你再做決定吧。”

他看得出,這兩方糾葛比較深,女方貪心,男方念舊情,不能當一般電詐案處理。阮妍琪和阮艾琪沒有案底,都是還算年輕的未婚女孩,如果和坐牢扯上關系,那後半輩子,大概率就毀了。作為警察,他認為執法的目的不是為了給監獄增加犯人數量,如果能給她們一次改正的機會,教化效果更好。

江明達的腦袋脹到快要炸了,茫然地點了頭。

出了大門,他蹲在馬路邊,摸出煙,點上,狠狠地吸了一口。

他想起了那一年,他喝得酩酊大醉,就在蘭田街上游蕩,也許經過了這裏也不一定。他以為,那時候心裏已經死了,腐爛了。那些年,他痛過,為那個孩子,但沒真心恨過她,他從送她進那所比伏龍中學高級一百倍的大學時,已經有過悲劇的預感,因此被分手時,本不會有天地覆滅的絕望。摧毀他生存意志的,是那張單子。一直到圓哥跟他說破孩子的真相,他才發自內心地對那人厭惡。

確實不該再上當的,為什麽還要心疼她那個虛假的垂死掙紮?

現在一個覆仇的機會就擺在面前,可他居然說不出口。圓哥鄙視他,太合理了,這樣的自己,他也瞧不上。

他點到添加聯系人,輸入她的號碼,備註:對不起,被壞人刪掉了,請再給我一次機會。

她沒有通過,直截了當地點了拒絕,大概已經被他氣到無語。

他再申請一次,備註:求你了,我有事想請教你,幫幫我吧。

她沒拒絕,也沒通過。

他翻到通話記錄,撥打。她掛斷,他再撥。三次過後,他返回到微信,再次申請:很重要的事,求你了。

這一次,好友通過了。

江瑷:簡單明了。

江明達將編輯的內容改了又改,最後只發了簡單幾句:她們姐妹倆偷拿我手機,刪掉你,轉賬。我在公安局外面,圓哥,要不要立案?

江瑷:有病自己去治,不要傳給我。

他確實有病,她提醒了兩次讓他改密碼,他沒聽進去。她說了很多次讓他遠離阮家人,他同樣沒聽進去。

江瑷:我到底給了你什麽樣的錯覺,讓你覺得我像個背鍋的?我說立吧,將來你後悔了,那我就成了黑心肝的?我說不立吧,將來你後悔了,我是不是要跑去幹掉她們,才能解你的恨?

江明達:不是不是,你說得對,我就是個傻逼。你是最聰明的那個,我聽你的準沒錯,真的,沒有什麽將來後悔不後悔的。我只有現在和過去後悔,我錯了,錯得很離譜。

江瑷:你要是真有那決心,犯不著跑來問我,你現在來問別人,是什麽原因,你我心知肚明。答案刻在你腦門上,回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,不要浪費別人的時間。

江明達:不是別人,你不是。

她回覆太快,他來不及表明忠心,只能先發已經編輯好的。

江瑷:江明達,沒人能護著你走一輩子,你是個成熟的男人,要學會割舍。你之前是怎麽分的那幾次手,現在就怎麽做。不要黏黏糊糊,弄到連朋友都沒得做。

江明達:再給我一次機會吧,我把密碼改了,我發誓:要是再跟她們聯系,出門就被大貨車撞成碎渣。

江瑷:何必呢,留著這身膘給她們家榨油不是挺好?

這諷刺效果拉滿了,江明達臊得想死,老老實實回:我一定改,我錯了,錯得很離譜。再給一次機會吧。沒有你,我遲早會蠢死的。

江瑷:機會給過很多次了。江明達,我高估了自己,也高估了你。

江瑷:這世上,沒人能救你,只有你自己。

作死的人,撈上來一次兩次三次也不夠,他永遠閉著眼往水潭深處沖,拉不回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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